FFF_Sclo

主角极左爱好者
杂食厨与过激派的矛盾结合
不管这个还是那个都是半吊子

——感谢来过这里的你
(基本不怎么来看了,如果私信两天没有回复可以私信同ID的微博)

【崽狗】无心论(一-七)

※提纲文
※乱七八糟,狗血矫情,私设,OOC,渣攻
※没带脑子瞎比写,没有文笔没文采,不知我在写什么,随便看看就得了(好诗好诗(。

※狗受这么好吃,朋友,入教吗?

———————



妖狐记得,那只小乌鸦是伴随着满天飞的纷乱羽毛与一声足以穿破天际的尖叫一起来的。那是个明晃晃的白天,阳光灿烂而不刺眼,那道声音震惊全寮,连笑眯眯地与同族三尾狐搭话的妖狐都忍不住僵了脸。他扭头看去,正好与被阿爸牵出来的大天狗打了个照面。
轻佻的视线在幼年式神稚嫩的面容上打了个转,向下看了看,又失了兴趣般收了回去。
切,男人。
长得再可爱也没用,终究是个公的。
三尾狐的动作几乎与他同步,懒洋洋地靠在寮中央的歪脖子樱花树下,只是脸上多了一抹笑容,试图把小孩勾到面前来好好打量。妖狐冲她缓缓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小鬼头,有这么好看吗?”
“比你可爱呀。”瞅着被抱进结界的小乌鸦,三尾狐遗憾般叹气,剔了剔指甲,补上一句话,“小时候比你可爱,长大了比你帅气,更何况……”她拖长了声音,带出来蒙蒙的鼻音,“不喜欢小女孩。”
“你是在责怪小生没有把你视作目标的事?”
“哈,所以说,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一点赤红的尾尖在妖狐鼻尖一晃而过,激得他打了个喷嚏。三尾狐轻笑一声,摇晃着尾巴前去找雪女了。



阿爸是个有收集癖的人,人家的目标是一寮的六星,他的是点亮全图鉴,每天做做日常拿好五分之一个未来的SSR就不管事了。
会被他拿来当狗粮的只有没人权的N卡与达摩,即使非洲寮里来了个SSR,可大家的日子依旧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原来有多少小姑娘,现在还是有多少小姑娘,其中还因为技能溢出而多了几只小萤草几只小鲤鱼精,天天无事可做就在寮里嬉戏玩闹。恍惚间,妖狐已经沉浸在这酒池肉林一般的天堂里,几乎忘记这儿还有只欧气结晶的事了。
——如果今天去打觉醒的时候眼角没有瞥见那对黑漆漆的翅膀的话。
大天狗已经长大了些许,写作等级读作经验的骨骼撑开了脸颊与身体的线条,现在看去也是一个翩翩少年,此刻正坐在一边,不紧不慢的摇晃着扇子。妖狐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暗自腹诽就算是少年时期小生也是甩他八个平安京的,顺手意思意思向对面的麒麟突了六下。
等下一场的时候,他就已经加入了战局,站在了妖狐身边,同时把不知道和弟弟窝在哪个角落睡觉的鬼使黑拉了过来,两个式神以你一刀我补刀的高效率消耗体力,拉扯着另外三个小的。
妖狐看看左边的鬼使黑鬼使白,又看看右边的大天狗惠比寿,很生气,让小生干活居然一个小姑娘都不给,还要看基佬秀恩爱,就罢工,毫不愧疚的把补刀工作扔掉了……那是不行的,他还差那么一点经验就满级,四舍五入一下就能升六星,虽然这点经验具现化出来却多得仿佛一道天堑。
时至今日也只有观众席上的椒图小姐可以权当安慰了,即使人家注意力一直在觉醒后蚌壳两边垂下的新流苏和新衣服上。妖狐委委屈屈地挥舞扇子,觉得自己真是进了个黑心寮,当初是瞎了眼才觉得阿爸是个好阿爸。
“你不高兴?”边上有人问他。
妖狐瞥了与他胸口齐高的少年一眼,懒得回答他。
大天狗抿抿唇,也没再坚持,呼扇着翅膀飞起来,拿那几道细小的微风蹭掉麒麟的血皮,还没蹭死,眉毛登时就皱了起来。
于是妖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他从未这么真切的感觉到身边这家伙的确是个小孩子的事实。
纵使接收到“这只妖狐怎么这么幼稚”的视线也不恼了,妖狐捏着扇骨敲敲大天狗的肩膀,煞有其事地教育他:“还等着人养的就别浪费鬼火了,那都是我们这些前辈用的。”
说着,那双眼睛意有所指的看看大天狗身上怎么看怎么和尊贵的SSR身份不搭边的火灵御魂,老规矩了,不能上场的式神就得当个辅助用,哪个才管你是不是欧气的结晶偷渡的证明。
其实妖狐来的时间也不算长,在寮里按辈分排的话那得排在众多的R卡后边,现在也只是个四星未满级的。可面对比他更晚来的,他突然就找到点好为人师的冲动,开始一点点教他那些被人们默认的、不会诉诸于口的潜在规矩,闲着没事了,还带着他去祸祸小姑娘——在其他式神们看来——可惜大天狗显然没从这种事情中找到什么乐趣,没多久就再也不参与了。



阿爸的肝保养得很好,用来当狗粮的达摩们就长得很慢,就算是中途插进了升星队伍前头的大天狗自然也没见得长得多快。
妖狐是乐得于此的,现在这样的小少年多好,等真长成大只的了他可就要没兴趣了。他捏着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酒瓶子,多余两指夹着扇尾在空中晃晃悠悠的,意有所指般感叹:“哎,所以啊,你可别长成那副样子了,狗子。”
正在练习如何做一个合格洗衣机的大天狗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纠正:“我不是狗。”
“昵称啦,昵称,知道你是乌鸦。”妖狐坐在墙头看了眼下边跟着主人来串门的成年大妖,摇着头啧啧有声,仰头又喝了一口。
头顶一片黑影闪过,大天狗飞上来,收了翅膀坐在他旁边。
“如果我长大了,你就要离开我了吗,狐狸?”他跟妖狐肩并肩坐在一起,也看了一眼下边的同类。
“那当然,谁会有兴趣留个大男人在身边啊?”
“如果我长得很好看呢?”
“哦?你觉得你能长得比小生好看?”妖狐斜过头,初次见面一样端详少年姣好的侧脸。直到把他整个人都看不自在了,才勾起嘴角,缓缓说道,“那就更不能留你了,谁会让个比自己好看的大男人跟在边上啊?”
“为什么?”
妖狐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能在同一个地盘上亲密无间地生活的两个雄性,不是父子就是基佬,你是要跟小生搞基还是要叫小生爸爸?”
大天狗把他的手扒拉下去,很是不满:“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
妖狐一噎,他们寮的大天狗怎么总是不会去注意正确的重点。他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打开了扇子抵在面前,只露出一双上挑的狐媚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想当小孩子,那你就是想跟小生搞基咯?”
少年一愣,脸上浮现很是纠结的表情,像是在思考委婉又不失礼貌的措辞,憋了许久,也没见他憋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合起的扇柄啪地敲在他头上,声音清脆,妖狐摇摇头,夸张地长叹一声:“你啊……”
你怎么样,后面跟着的句子倒是没说出来,大天狗只是记得,狐狸仿佛是被他逗笑了,笑得两眼弯弯,一如既往的清俊优雅。那眼神和以往似乎有点儿区别,可他看不懂,于是只是眨眨眼,没有附和着露出笑容。



欧气结晶的诞生带走了阿爸降生以来积攒的运气,剩余的残渣也就只够他用灰符抽些R卡出来。妖狐是知道阿爸这个手气的,时不时地就要去召唤室外晃两圈,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新来的小姑娘。
这个寮别的不多,小姑娘倒是有许多,妖狐最喜欢的就是刚刚被召唤出来,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惨痛经历告诉他,一旦阿爸又去看了些乱七八糟的攻略,马上就要转头把他手上柔弱可爱的小姑娘养成攻略里日天操地的小姑娘。他又很喜欢玩些邪教流派,总是养着养着就养歪了,真是不敢想象最后会养出些什么样的R卡战队来。
今天连着十来张的收获都是天邪鬼彩虹家族,妖狐撇撇嘴,说不好心里是失望还是庆幸。他一转头,险些撞上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大天狗,当即扬起下巴倒退着躲了过去。
“狐狸,我们来切磋啊。”几天不见的大天狗一手拿着团扇,一手拉着他的衣角,头顶满级的标志一闪一闪的。
妖狐一愣,这才发现他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长到了只比他矮半个头的样子,随即又推却起来,作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跟你有什么好切的,去去,和跟你一个等级的切去。”
大天狗撇嘴,那模样居然和妖狐有七八成的相像,也是一副嫌弃样:“他们都打不过我,这个阴阳寮只有你才配当我的对手。”
“那你也打不过小生。”
大天狗不说话,揪着手中的布料不让他走。
路过的三尾狐见着了,轻笑着问道:“父子俩闹什么矛盾呢?”
“父你个头。”三尾狐是少有的妖狐不会客气对待的女性,当场翻了个一点儿也不优雅的白眼,“谁给你指望让小生一个胎生的有个卵生的儿子。”
“养父也是父嘛,既然是你一手拉扯大的那就负责点咯。”她看向大天狗,弯着眼睛冲他笑,“是吧,大天狗大人?”
大天狗也配合的点头,一点儿也看不见身为SSR的尊严与矜持:“对。”
对你个脑袋。
妖狐糟心地看了一眼摆明是要看他笑话的同族,暗自向今天的跳跳妹妹蝴蝶精鲤鱼精桃花妖萤草等等小姑娘道别,不是小生不想去找你们,实在是外来势力太凶恶。
再厉害的SSR也是没升星的SSR,更何况御魂只是三星的凑合货,饶是大天狗把周围的灌木丛刮得一干二净也伤不到妖狐多少。
他不知第多少次把大天狗脸朝下按趴在地,翅膀呼啦一下条件反射打开到最大,黑而细软的羽毛登时糊了他一脸。妖狐把他提溜起来,弹走沾在头发上的落叶,对着复读机一样直念叨着“再来一次”的大天狗唉声叹气。
“你说你,何必呢?”他烦得连摇扇子的频率都变得像个风火轮,皱眉冲少年式神大摇其头,“要不小生去隔壁问问,找个同类跟你玩儿?”
“我不是玩。”大天狗皱眉,没想到原来在妖狐眼里他是这种贪玩的人,“我是想变强。”
“哎哟,这简单,你等结界那几个彩虹家的熟了就能升星了。”妖狐似讥似讽地轻笑,敛下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会真忘了我们是什么样的存在了吧?”
“你是个有主人的式神,强弱与否全看他的心意,去找他的成效怎么说也好过……”目光在他不再洁白的袖角衣领上下扫了扫,“在这里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看看你,脏成什么样了。”
“可是,是你说……”
妖狐后撤一步,早有预料般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多新鲜呐,你难道还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把我当你父亲了不是?”他习惯性的拿扇子想敲敲他的头,又想起他们日益减少的身高距离,便转为敲敲他的肩膀,像最初那时候一样,“可别再闹了,没多久你就得比我大了,那时候大天狗大人若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阿爸可就得被人笑话了。”
他轻描淡写的喊着大天狗的名字,而不是以前那样所谓的昵称,大天狗纠正过他许多次,第一次见到成效了,却不是很喜欢了。
妖狐眼尖,瞅见不远处难得落了单的童女,眼睛一亮,当即胡乱地丢下句“今天就这样了”,便直奔而去。
少年只能看见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摆了摆,轻飘飘的蹭过手背,下一秒,就是他一副正经模样的蹲在幼小的鸟妖面前,旁敲侧击得问她那严肃早熟不讨喜的哥哥哪儿去了,以及今天天气这么好阳光这么晴朗要不要一起去哪个地方晒晒毛谈谈心。说得就好像这个庭院的天气有变化过一样。
大天狗突然不是很高兴了。
身为唯一的SSR,他总是要长大的,而可爱的R卡小姑娘却是随时都会有。
新人笑旧人哭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谁说过把你当父亲了,还是老样子,从不听我说完。他看着掌心小小的旋风,忽的把手握紧了,好像握住了同为风属的那个式神。



妖狐是个说到做到的狐狸。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爸再磨蹭的速度也攒齐了狗粮,大抵还是集邮怎么也抵抗不过六星的诱惑,速度一点儿不见拖延。他眯眼看了看新鲜出炉的寮内主力,远远地站在花丛中轻轻笑了笑。
当大天狗终于从打御魂打斗技打结界的连轴转里抽出空来时,他才发现,他找不到妖狐了。
这就好比拿了个全校第一回家却发现空无一人的小孩,所有炫耀的词语欣喜的心情自豪的表情都被一室寂静硬生生的凝固了打碎了,那些剩下的残片则是拼成了诸如失落遗憾不满委屈等等负面情绪。
他在妖狐常待的树下呆站了半晌,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哎,你儿子走了。”桃花妖碰碰边上的人,“不跟过去么。”
“可不要乱说,小生这么年轻,哪来这么大的儿子。”妖狐冲那个孤寂的背影嗤笑一声,又转头支着下巴向她抛了个媚眼,“不过你要是有那个心思的话,小生不介意与你好好探讨探讨。”
花妖冲他吐吐舌头,当做被玩笑般搭讪的回礼,妖狐说出来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这是她刚来的时候三尾狐反反复复耳提面命的真理。
妖狐更凑近了些,他嗅着近在咫尺的桃花香气,好声好气的劝诱:“桃花姑娘,你看着月色正好,不如待小生取了酒来,让我们月下把酒言欢?”
桃花妖坐在树干上,托着腮忧郁叹气:“你看,大天狗大人看起来好可怜。”
“我也很可怜呀,身边有这么可爱的桃花姑娘却不理我。”妖狐故作委屈,暗道当年小生还真没说错,这小子长大了果然不能留在身边,现在光靠个背影都吸走了注意力,若真把整个人放边上那还了得,连个觉都不会给小生留下。
“你去让他打起精神吧。小孩子变厉害了都是需要人夸的,大天狗大人肯定是很想让你夸夸他。”
“夸他的人很多啊,一个阿爸顶二十个小生了。”
“那哪里能一样?”桃花妖睁圆了眼睛,“阿爸和你能比么?”
妖狐“诶诶”喊了两声,试图拉回她奇怪的观念:“虽然阿爸抽到你后就不闻不问,那也不代表小生就真的是他爸了啊?”
“可是大天狗大人什么都是跟你学的,阿爸只是给了他经验而已。”
“还有达摩。”他提醒她。
“哦,还有达摩和狗粮。”她还懂得补充了。桃花妖收了那三根手指,作总结,“可是那些对他来说都没有你重要啊。”
“好吧好吧。”妖狐像是被她缠得没办法了,手掌一撑跳了下去,终于打算去安慰安慰可怜的大天狗——虽然他不知道有什么可安慰的。
不是很好吗,你想变强,现在也变强了,将来还会变得更强。是好事啊,不是吗?
他熟门熟路的在寮所背后找到了大天狗,他似乎没发现方才寻找的人正在不远处看着他,盘膝靠墙思考人生。他已经可以不再被称为少年了,现在正踩在名为男人的分界线上,只有那双眼睛还没能随着能力一起成长。
“啊呀,大天狗大人这是在做什么了?长夜漫漫不得安眠,难道是和哪家小姐有了约,打算共赏月色?”
大天狗本是眼睛一亮,在听见他的称呼后又迅速黯淡下去,闷闷地偏过头不理会。
这幅模样倒是越来越像隔壁的大天狗了,不愧是同出一族的妖怪。
妖狐静静看了他数秒,开口:“小生不明白,大天狗大人亲口说的想要变强,现在也的确踏上了变强的道路,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你在这儿闷闷不乐?”
“你……这……”
“嗯?”
“……别这样喊我。”大天狗露出他熟悉的、代表不高兴的表情,即使在旁人看来他只是拧起眉头,“你别这样喊我,像以前那样就好的。”
妖狐故作惊讶地拿扇子掩了口鼻:“不知道以前那个总是纠正小生,说他有名字的又是哪位?”
“我觉得这样更不好听。”
“那也得习惯啊。按着这个趋势下去,你会成为寮里最厉害的那个,成为平安京首屈一指的那个,成为大家高高昂头都望不到的那个,不论谁都得尊称你一声‘大人’的。我们妖一族强者为尊,小生可不觉得你会忘记这一点。”妖狐暗笑,想他只是习惯不过来陡然拔高的地位与身边人的距离感吧。
“但你不用。”大天狗郑重其事的,像宣誓一般对面前的狐妖承诺,“你想喊我什么,就喊什么,无论我以后变得多厉害,六星也好七星也罢,都可以像以前一样。我不会生气,也不会觉得你不尊重我。”
倏忽间,有风吹过,妖狐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想说六星已经去掉阿爸半条命了七星那岂不是要他死,又想打个哈哈说真是多谢大天狗大人的垂怜,像往常般拿着玩笑话一晃而过。妖狐被风迷了眼般垂目,盯着扇面的边缘,半张着嘴,等大天狗宽大的袖摆完全恢复平静后才缓缓开口:“那可真是……”他顿了顿,找不到合适的用来否定的词,“太失礼了。”
他矜持地拿捏着应有的态度,用词生疏而有礼,像个迂腐顽固的书生。握着扇子的骨节自然放松,大天狗看不出他是否有因为这句话而动摇……也或许,与以往的许多次一样,压根没有往心里头去。
真是奇怪,他总是不希望妖狐将他视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可现在被他以平辈相待了,却又恨不得抠下那几个勾玉,倒退回会被他笑脸相待的幼年模样。
敏感地察觉空气逐渐尴尬凝固起来,妖狐当机立断,冲大天狗微一躬身:“时候不早了,大天狗大人也赶紧休息吧,明天肯定又有得忙了,阿爸可是非常期待你未来的表现。”
从礼节到表情到姿态,都完美得无懈可击,找不出一丝错误来。
瞧着他的背影,大天狗忽然发觉,这段短短的对话里,妖狐从没接近过他五步以内,不远不近的摆着副疏离模样,又恰到好处的将它掩盖在一如既往温和的视线和语气下。
妖狐不可信。
三尾狐当时对刚来的他说的话又浮现在眼前。
我们狐狸啊,都是天生的骗子,妖狐又是我们中的天才。不要因为对你笑,就觉得是好人了。
白发的狐女不紧不慢地摇着尾尖,向每个新来的、确保不会被喂掉的式神重复着善意的警告,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
可是我不知道狐狸到底骗了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失去了什么。大天狗的手抬到熟悉的高度,掌中第一次空无一物,于是又轻轻的放回了膝头,仰起了脖子。
今晚的月亮真美啊。



就像妖狐说的,随着他日益强大,与众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低等级的小妖们总在他经过时噤若寒蝉,然后低眉敛目地行礼,再不像往常那般跟他打招呼了——也有可能是他身边已经不再有那只似乎只要他想,跟谁都能打好关系的狐妖。
也不知道同为五星,他是怎么让大家态度一直不变的。
只有少数几位主力式神态度不变……当式神这么多年,谁没见过几个五星怎么的,以前我还带过隔壁的山兔打御魂呢,现在人六星了,还不是原来如何现在也如何。
他们如今聚少离多——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小生与他是情侣一般,妖狐唾弃——挤入主力阵营的大天狗身上的针女越发闪耀,叮呤当啷琳琅满目,休闲舔颜用的妖狐就越发乐得轻松,每天抱着蝠翼四处寻找落了单的少女。近来阿爸的手气越来越合他的口味了,妖狐表示十分欣慰,就连带巫蛊师也舍得一次突死,或者留个残血交给刚刚升星的蝴蝶精,然后摸摸她的头,以资鼓励。
阿爸见他如此给力,内心一动,偷偷拉着他悄悄问:“崽,要六星不?”
妖狐差点以为他家阿爸转行去卖碟了。
他拧着眉,上中下三路打量白发的阴阳师,犹犹豫豫的思考今天的早餐是不是被加了什么作料。
“阿爸对小生可真是……一片真心啊?这可太让小生感动了。”他勾起一抹笑,却拒绝了,“还是把这力量给大天狗大人吧,他的价值可比小生高太多了。”
“真不要啊?”阿爸震惊,没想到他的崽这么……那叫什么来着,高风亮节?
“小生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驰骋战场并不是我等所愿,那就让给更想要的人吧。”妖狐觉得他这话说得帅气极了,不是谁都可以拒绝六星的诱惑,可他能。最后,他不忘瞟一眼树干后遮挡不住的黑色翅膀,一脸神秘地离开。
那段时间,妖狐对少女妖怪们讲述的故事里总是不忘加上一句:“其实当日小生有过一个成为六星大妖的机会,但小生想了想,就不要了。”
“诶诶?为什么啊?”小姑娘们的反应大同小异。
“因为那样小生便不得自由,也就见不到这么美丽的少女了呀。”他说着,柔柔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好似诉说着一个深情的故事,于是小姑娘便红了脸,不知是为了那句话还是那双眼。
“不过是想躲懒。”
妖狐扭头变脸龇牙,怒斥狐生一大兴趣就是拆台的同族:“你闭嘴!自己感情不顺也不要去打扰别人懂不懂,遭天谴啊!”
然后小姑娘就会咯咯笑出来,全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这句被不厌其烦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话在妖狐看见庭院中并肩而立的两个六星式神后戛然终止。
“我准备了两份材料啊?”阿爸委屈,随后又被拥有六星大天狗和六星鬼使黑的喜悦替代,欢天喜地的要拉着他们出门去炫耀。
妖狐哑然看着从面前经过的大天狗,这只小乌鸦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从此之后只能用男人来形容他了。
他惘然,若有所觉的看看身后,觉得他的少年已经消失在那间屋子里,和达摩与狗粮一起化为看不见摸不着的经验填充进大天狗大人的身体成为他的骨他的血他内里的一切,只除了外边的那张皮。妖狐幽幽叹气,再抬眼时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看着那个方向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玩玩所谓的亲子游戏,但随着力量差距的增长,SR与SSR的圈子泾渭分明地划出了道来,三尾狐还有一点点担心这只年幼的同族是否会因为初为人父又青年失“子”而受到打击,没想到完全是白费了,妖狐估摸着也就怅然若失了不到三分钟,马上又故态复萌,似乎回到了大天狗还没来之前的生活。
你们狐狸没有心的。
她想起那个女孩对她说的话。即使她的胸口总是冷冰冰的,但是在那具山巅冰雪做成的身体里也生长有名为心脏的器官,也是散发着堪称微小的温暖。
三尾狐蹙眉,摸摸自己的眉间,低低笑着,你说得对,也许我们真的生来就没有心吧,毕竟,你看,现在我又想起你,却一点儿也不伤心了。



——“不要相信戴面具的男人。”
这是妖狐经常挂在嘴上的台词,尽管他日常里都是顶着那张仿佛能勾人魂魄的脸招摇过市,摸摸这个小姑娘的头,拉拉那个小丫头的手,然后又一本正经的压着嗓子,煞有介事的说:“可不要太相信小生的话了。”
这时无论是多清楚他本性的少女都难免要红了脸,无暇去思考这句话里究竟包含了多少的真心假意。谁都知道妖狐在成为式神之前是个什么样子,可现在上头有阴阳师镇着,多过头的行为都做不出来,那么,这么一个温柔帅气说话又好听的男子谁会不乐意跟他待在一块呢?然后她们亲近的男性亲属就恨不得有个远征系统,好把这只千防万防都能狡猾地找到空当的狐狸丢到十万八千里外去。
大天狗可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了。喜欢小姑娘就不能专心喜欢一个么,就非要每个都去撩一撩,每个都仿佛是命中注定无法割舍的那一个一样么?他想找妖狐好好谈一谈——以往他总被当做一个小孩子,妖狐从不会认真听他的话,每次都会看着他严肃的脸笑出来,摇摇头拿扇子轻轻敲他。现在他长大了,能从高处俯瞰他了,想必也是能够听得进去一些的吧。
阿爸让他换回了最开始的装扮,原本没有面具的妖狐就已经让大天狗看不透了,现在更甚,只能通过露出的嘴唇猜测这笑容究竟是不是他的演技。他收了翅膀停在寮里最高的屋顶,以一种仿佛要到天荒地老的姿态沉静端坐。他在等,等妖狐落了单、身边没有少女也没有别人的时候,可他从白天等到黑夜也没有等到,妖狐从不让自己一个人。
他的执拗脾气上来了,我不信大家都去睡了你也能找到人陪你胡闹,借着浓黑的夜色悄无声息得降落下来,抱着臂膀站在他的房间门前的空地上,盯着面前粗糙干枯的树皮纹路,听不远处妖狐与山兔道别,脚步声不紧不慢的接近,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大天狗知道这是看到他了,便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一头雾水的妖狐。
妖狐等了片刻,看他没有开口的打算,于是自己先问了出来:“有事?”
大天狗依旧沉默,没了耐心的妖狐歪歪头,看不出什么意思来,却在经过他的身边时拉住了他的手腕。
“狐狸,我们谈谈。”他仍是喊他狐狸,就像小时候,故意报复总是“狗子”“乌鸦”地胡乱喊他的妖狐一样。可现在妖狐好好地、甚至在后头加上了敬语了,他也没有舍弃这个称呼,似是想借此抓住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的过去时光。
妖狐没在意被箍着的手腕,皱着眉回忆,可怎么思考也想不起对大天狗做过什么亏心事,只能发出一声短促的疑惑:“啊……?”
“你不要再这样了。”严肃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是站在这场对话的制高点,淡金色的发软软搭在前额,大天狗操着与之相反的强硬态度,吐出想了许久的腹稿,“你若是喜欢谁,就认认真真的去喜欢,不要见一个爱一个的。”
重叠起来的影子被月光打在地上,看起来正亲密无间的拥抱着,但两人都没有去注意这种微小的地方,他们看着对方的脸,不断揣摩话里眼里的潜在含义。
妖狐愣了愣,反问他:“这关你什么事?还是说,你喜欢她们里边的谁?”他不禁猜测是不是不小心撩到了他心仪的姑娘了。
“如果你只是因为没办法确认谁才是你的命定之人,所以想一个个的试一试……”这个被妖狐重复过许多遍的词从他的嘴里说出,顿时可信度就上涨了许多,仿佛他的确有一个命定三生的爱人,一个让他跋涉千山万水也心甘情愿的衷心爱人,“那你就先来喜欢我好了。”突然脱离了轨迹的台词让说的人与听的人都凝固了表情,大天狗慌了一下,刚想否定自己的话,妖狐已经抢先一步开口。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小生?”妖狐的尾音里勾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疑惑,这两种成分的比例太恰当了,就像他早已设想过无数遍遇到这种情况时该做出什么反应一样自然。大天狗不由自主松了手,他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但又解释不了是抱着什么心思说出这种话,同时期待着会得到什么回答,于是默认一般沉默下来。
妖狐竖直立起扇子向前一点,让大天狗吞下了后面的话,他顿了顿,故意要吊人胃口一样,慢条斯理的开口:“小生还从未知道,原来小生有这样的魅力呢……这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他边说边想,短短几个短句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是认真的。”自长大后,他就不再像少时轻易的情绪外露,但顽固的性子一点儿没变,即使被妖狐刻意逃不开话题也不急不恼。大天狗破罐破摔,上前一步,试图迫使他正眼看向自己,“狐狸,我是喜欢你的。”
这句话甫一说出,他顿时觉得全身都松快不少,就连不知何时扎根许久的焦躁都消退,变成一种名叫忐忑的玩意儿。
“你很想听小生给你个答案?”妖狐抬眼,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严严实实的挡住了他的表情,只能从仅有的两个开口看见那对金色的兽瞳眯了起来,里头的瞳孔拉成危险的一道细线。他垂下手,半抬起头,毫不留情的丢掉白日里的轻柔声线,一字一句仿佛在向外吐着冰碴,“那听好了,我对你很失望。”他连惯有的自称都舍弃,开始用起“我”来。
失望?你对我……失望?你为什么,你凭什么。
大天狗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响,顿时抛了冷静的外壳什么都没想的就欺身上前,想要按着他的肩膀好好问个清楚,又在行动中途僵直地顿住了身子。
“搞清楚一点,大天狗大人。”妖狐藏在面具后窥探他的眼睛冰冷又无情,浑身的温度一齐降了下去,尖锐的指甲牢牢地卡在狩衣没有遮挡住的那一小节脖子上,若是再进一步就会被刺出血来,甚至是留下五个圆形的孔洞。
大天狗不自觉地哑了嗓子——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感受妖狐身上属于“妖”的部分。是了,他并不是什么翩翩公子文雅书生,即使外边披着一层人皮,操着人类的语言守着人类的礼节,他的本质也是一只以肉为食、拥有着獠牙利爪的野兽。
因为主人激荡的内心而不受控制地出现的风刃从两人身边一闪而过,在粗壮的树干上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方才还在聒噪的虫豸尽数息声。千重大山般寂静的空气劈头盖脸的压下来,似乎觉得语言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大天狗好好的理解他的意思,妖狐把脸贴近过去,好让这个脑子坏掉的大妖看清楚他的眼神,再将那些冰冷的情绪与他的勃然怒火倒灌进去,叫他发热的头脑彻底冷静。
“请不要再任性了。”一向上翘的嘴角垂下来,抿起的嘴角像一把刀,妖狐含着万千利刃箭矢,轻而易举的将大天狗刺得千疮百孔。
“小生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人,也喜欢这里的生活。所以,不要让小生觉得这里让人讨厌了。好吗,小乌鸦?”阴寒的妖力一缕缕缠绕上来禁锢了手脚关节——纵使他们同属于操纵风的妖怪,妖狐的却是代表深夜里的锋利冷风,也许力量并不如大天狗的强大,却能深入骨髓,让你忍不住发起抖来。尖锐的兽齿悄悄从薄而锋利的唇线下探出头来,使得大天狗产生妖狐下一秒就会啃噬他的血肉的错觉,不由自主的顿住了呼吸,本能却让他释放出同等的气势与他正面相抗。
妖狐终于舍得扒下那层不知披了多少岁月的温文尔雅的人皮,越来越多兽类的特征在他身上显现,就连光洁的脸颊都有弯弯曲曲的妖异纹路攀沿而上,顺垂而下的银色长发因为他身上一波波鼓动的妖力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飞舞起来。两种截然相反的风力互相对撞,这之间哪怕是一片落叶也被切成了碎片,面具再承受不住两人不断增强的力量,一声轻响后自边角绽开裂纹,而后越拉越长,断成两半从脸上滑落,露出底下染上血色的金色双眼。
纵使看起来下一秒就可能跳出去来个血染长街,妖狐的表情看起来依旧该死的没有变化,仿佛已经被固定在脸上一般。像是被面具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浑身的刺一下子就收了回去,他放开大天狗,很疲惫般轻轻叹气:“请……去做点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吧,大天狗。也不要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了,你已经长大,不用听那些故事也可以睡着了,不是吗?”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从被他戳开的破口里漏光了气,妖狐的语气又回到日常的频道,这让大天狗想起当初他拉着他的手,一条条细数那些犯不得的规矩时的样子。妖狐收回他的手,还残余着冰凉触感的皮肤洁白光滑一如往昔,他替大天狗整理好衣领,最后微微用力按着肩膀,对他谆谆教诲:“忘了吗,她说过的,对你说了许多遍的——不要因为对你笑了,就觉得是天大的好人,就喜欢上了,就不可自拔了。”
“太傻,别再这样了。”
大天狗没有说话,妖狐觉得他已经仁至义尽,转了身就要回去。等睡一觉醒来了,他们又是这个阴阳寮里仅有的SSR和无所事事的SR,又能继续追逐各自的力量与爱情,又是别人眼中的大天狗大人和妖狐大人了。
这时身后却低低地传来一句话,只一句就成功的让妖狐停住了脚步——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大天狗的声线冷静自持,可妖狐硬是听出了些委屈来。他几乎想笑,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不过是个你情我不愿的故事,这种故事我跟你说的还少了吗?
大天狗继续指责他,他像个执拗的小孩一样,一股脑的把那些原因那些源头那些不知所起的情愫都怪罪到妖狐身上:“你没有跟我说过我不能喜欢你。你只说过喜欢就追,追不到就上,上不到就杀。”他正气凛然的重复当时妖狐对一个小孩的胡言乱语,看样子还把它当做了真理。
“小生没说过的事情多了去了。”妖狐终于忍不住半回过头,凉凉问他,“怎么,你现在是想上了小生,还是杀了小生?”
大天狗一愣,竟呆愣着回答不出来,妖狐见他这样,摇摇头,不可遏止地笑出声来:“哈哈哈,果然只是个小孩子啊。”他将今晚的对话归咎为大天狗孩子气的表现,一边笑着,一边踩着木屐踢踢踏踏地远去,单手举起摆了摆权当道别。
这并不是不能原谅,毕竟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太短了,不是吗?妖狐嘴角上挑,勾出一抹戏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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